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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一生遭受的五大耻辱

2016-05-10 水煮历史




一、秀才考试被考官公开批责


第一次是“壬辰年发佾生,学台悬牌,责其文理之浅。”


壬辰年是道光十二年(1832),这一年二十一岁的曾国藩又一次参加秀才考试。也许是天资确实钝拙,也许是父亲兼老师曾麟书的教育方法有问题,曾国藩此前五次考秀才,都名落孙山。道光十二年这一次,曾国藩考前下了苦功准备,考后也自觉发挥不错。结果发榜之日,却被学台悬牌(发布公告),责其“文理太浅”,以佾生注册(“佾生”是指考秀才虽未入围但成绩尚好者,选取充任孔庙中祭礼乐舞的人员。获“佾生”资格则下次考试可免县试、府试,只参加院试即可,故称“半个秀才”)。


在一般人看来,获得“佾生”资格也算是小有收获,值得祝贺。曾国藩却视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悬牌批责为奇耻大辱。回到家塾“利见斋”,他闭门不出,咬牙发愤。没想到这一次“悬牌批责”,居然如当头棒喝、醍醐灌顶,学了十六年也没有学通的曾国藩有如桶底脱落,豁然贯通,突破了父亲刻板教育下形成的僵化文笔思路,文理大进,转过年来,第七次参加考试,终于中了秀才。这平生第一大辱居然成了曾国藩一生功名的开场锣,又一年,他就中了举人,又四年,中进士,点翰林,从此飞黄腾达。



二、“画图甚陋”遭同事讥笑


第二次大辱,曾国藩的说法有两种,一种是“余初为京师权贵所唾骂”,一种是“庚戌年上日讲疏内,画一图甚陋,九卿中无人不冷笑而薄之。”这讲起来就要费些笔墨了。


曾国藩的京官生涯,仅从升迁角度看,是一帆风顺的。在京期间,他十年七迁,傲视群曹,很快从一个普通进士迅速成为副部级官员,这在道光年间是极为罕见的。然而,翻检曾国藩在京期间的诗文,我们却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一路飞黄腾达之时,曾国藩的许多诗文中却充满了失望、不满和颓丧之语。比如这一首:


我虽置身霄汉上,器小仅济瓶与罍。

立朝本非汲黯节,媚世又无张禹才。

似驴非驴马非马,自憎形影良可咍。


这是写给好友刘蓉的。意思是说,别看我现在身居庙堂之高,其实只是庙堂之上一个没用的小摆设。我既无法像汉代大臣汲黯那样不顾性命直言进谏,也无法像张禹那样,甘言媚世,谋取高位。天天这样不上不下,非驴非马地混日子,只觉得自己面目可憎而已。有时候,他居然后悔进入仕途,梦想过上野人生活:


憾我不学山中人,少小从耕拾束薪。

世事痴聋百不识,笑置诗书如埃尘。


是什么让他如此郁郁寡欢呢?


是道光晚年的政治低气压使曾国藩喘不过气来。道光年间的大清王朝是一个病势危急、行将就木的病人。外部,鸦片战争让中华帝国的臣民自尊心和自信心受到颠覆性的打击。内部,腐败已经渗透入帝国机体的每一个细胞,四肢五脏,无不腐烂,一场翻天覆地的大起义正在酝酿之中。


在这种情况下,大清朝的政治家们却燕巢幕上,安之若素。


道光皇帝在历史上以俭朴闻名,据故宫现存的画像看,道光皇帝确实节俭到了“骨瘦如柴”的地步。然而,他的能为也就到此而止了。道光皇帝的政治性格是因循疲沓,苟且偷安。道光朝先后出任首辅的曹振镛、穆彰阿、潘世恩等人,也都是“多磕头,少说话”的角色。他们谨遵道光“修修抹抹”,敷衍度日的政治方针,山雨欲来风满楼,满朝却昏睡如醉,大家如同坐在一辆老旧破车里的乘客,眼看着它奔向深渊,却都噤口不言,如同不涉己事。




只有曾国藩郁怀如焚。早在道光二十四年,太平天国起义六年,曾国藩就敏锐地预感到,一场席卷全国的大动乱正在隐隐酝酿之中。那一年他结识了后来的名将江忠源。在送江氏出京时,他对朋友说:“是人必立功名于天下,然当以节义死。”“时承平日久,闻者或骇之。”可见他已知大乱之不可避免。


身居翰林之时,他只能读书养望,对国家政治没有发言权。及至位列卿贰,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一展身手了,却发现正如同王蒙的那句话一样:“当了部长,才知道官小。”很多看上去很崇高的职位,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可以呼风唤雨。曾国藩发现,在因循懈怠的政治气氛下,他虽然身为副部长,但想要登高一呼,推动大清王朝进行根本改革,没有任何可能。他在礼部副部长任上,一天到晚虽然没有片刻休息,但忙的都是些“等因奉此”之类的公事,对国家大政丝毫无补。偶尔提一些革新主张,也都被部长大学士们弃置一旁,根本不予考虑。


这种污浊混沌的官场风气,让曾国藩感觉喘不过气来。他的书信文章中,充满了牢骚、愤懑和无奈。曾国藩对大部分同僚是十分看不起的:“国藩从宦有年,饱阅京、洛风尘。达官贵人,优容养望,与在下者软熟和同之象,盖已稔知之。”也就是说,他做官有年,饱知官场习态。在上者但知做出一副宽大优容的样子,来培养自己的人气。在下者办事一味软媚求同,打圆场,做老好人。他后来在书信中对刘蓉说:“国藩入世已深,厌闻一种宽厚论说,模棱气象,养成不白不黑,不痛不痒之世界,误人家国,已非一日。偶有所触,则轮囷肝胆,又与掀振一番。”


道光三十年正月,道光皇帝去世,年方二十、血气方刚的咸丰登基,罢黜穆彰阿,下诏“求言”。一时“天下称快”,朝野上下,为之一振。


曾国藩心情激奋,上了一道《应诏陈言疏》,痛斥当时的“以畏葸为惧,以柔靡为恭”的官场作风,曲尽当时官场的丑恶形状。曾国藩建议皇帝举行“日讲”,即加强学习,以本身的振作之气,扭转官场的泄沓之风,同时改革官员选拔办法,使进取之员有机会脱颖而出。


这道奏折得到了良好的反应。皇帝对他大为赞赏:“礼部侍郎曾国藩奏陈用人三策,朕详加披览,剀切明辩,切中情事,深堪嘉纳。”皇帝对他提出的“日讲”建议最感兴趣,命令他详细解释。于是曾国藩精心准备讲稿,并且画了一张解释讲堂布局的图表。不过他本不擅画,这张图画得相当难看。


讲稿在九卿中传阅之后,曾国藩成了北京官场议论的中心。大家议论的不是他的赤心血诚,而是讥笑他“画图太陋”。就这个水平,还充什么圣人门徒!


这固然是曾国藩准备不充分导致的自取其辱,其实也何尝不是北京官场之上看他风头太盛、锋芒太露而引发的自然反应。官场之上,对曾国藩这个憨头憨脑坐直升机飞上来的湖南楞头青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锋芒毕露,人必非之。众人皆醉,我也只好喝上几杯。天塌大家死,中国的事,急不得。激动、愤怒、抨击、更张,都是不成熟的表现。因此,要成熟,要心胸宽阔,要辩证地、全面地看问题。天塌大家死,我何必独着急?


看到他的奏折中把京官描写得如此不堪,官员们气不打一处来。好嘛,满朝皆醉你独醒,满朝皆浊你独清?就你对大清朝忠心耿耿,我们都是废物?皇帝下了一个求言诏,你就真的独抒已见,把大家一杆子全打倒?


因此,曾国藩的这个“笑话”很快腾于众口,风传全城,人们见了他,都“目笑存之”,令曾国藩无地自容,寒了一辈子。这就是曾国藩所说的“平生第二大堑。”



三、批评皇帝与被“京师权贵唾骂”


这“第二大堑”并没有使曾国藩沮丧消沉,反而更加激起了他对这个官僚体系的战斗决心。在一年多的时间里,他满怀赤诚,尽忠竭智,先后上了《应诏陈言疏》《条陈日讲事宜疏》《议汰兵书》等多道奏疏。这些折子是曾国藩输心剖胆殚精竭虑的产物。他以为,新皇帝既然振作有为,肯定会采纳他的建议。然而,事实证明,他太过天真了。咸丰皇帝并没有这个魄力,他心胸狭窄,气质庸弱,完全谈不上雄才大略。他对如何驾驭大清政治心无定见,曾国藩上的这些折子,他草草读了一遍,随口夸奖几句,事后却扔进废纸篓,没了下文。


曾国藩大失所望,郁闷无已。自从皇帝发下求言诏书以来,上书言事的,有一百多人。其中有许多有见地的奏章,发到有关部门讨论的时候,得到的只是“没什么价值,不必讨论”这几个字的答复,或者发到各省执行,但是一通上谕之后,各地没有反应,朝廷也很快忘了这件事。读书人掏心掏肝的血诚,只变成了办事员纸篓中的废纸。每想及此,心中怎不愤懑。


曾国藩的心情越来越焦急。因为天下大乱已经从可能变成了现实。咸丰元年,太平军起,很快席卷广西。对于这场大乱,咸丰皇帝毫无准备。他就像一个没头的苍蝇一样,指挥混乱,布置失措。曾国藩的内心被焦灼得日夜不安。曾国藩认为,要想挽救大清帝国,只有敲打醒这个糊涂皇帝才行。在强烈的责任感支配下,以谨慎闻名的曾国藩做出了一个晚清官场极为罕见的举动:直言批评皇帝。他上了《敬呈圣德三端预防流弊疏》,锋芒直指咸丰皇帝的三个缺点:一是见小不见大,小事精明,大事糊涂。二是“徒尚文饰,不求实际”。三是刚愎自用,饰非拒谏,出尔反尔,自食其言。曾国藩希望自己的这道奏折,能起到当头棒喝的作用,使皇帝幡然猛醒,改弦易辙。




他也希望通过自己的行动,在朝廷中引发直言的风潮,但他这个想法显然是相当天真。明代大臣以冒着生命危险批评皇帝为荣,对皇帝嘻怒笑骂者本多,但清代体制威严,君臣之分,凛若天渊,大臣们给皇帝的文字,字斟句酌,务为恭顺,极少谏诤之语。自从乾隆初年孙嘉淦的《三习一弊疏》之后,大清王朝一百多年间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直接坦率地批评皇帝的奏折。年轻气盛而又自尊心特别脆弱敏感的咸丰皇帝的反应可想而知。


史载“疏上,帝览奏大怒,摔诸地,立召军机大臣,欲罪之。”把奏折摔到地上,立刻想把曾国藩抓起来。幸亏祁隽藻、季昌芝等大学士为之苦苦求情,才使曾国藩免于获罪。在大臣们的劝谏下,咸丰皇帝转而假惺惺地夸奖了曾氏几句,但又下了长篇上谕,细细为自己一一辩解,针锋相对地驳回了曾国藩的主要指责。


皇帝大发雷霆,曾国藩并不感觉意外。但皇帝的哓哓置辩,却让他认识到通过苦口直谏使皇帝猛然惊醒洗心革面是不可能的。在此之后,他还是不断地上建议改革的奏折,不过多是就事论事,不再有类似的憨激之言了。


那么,“为京师权贵所唾骂”又是怎么回事呢?


曾国藩晚年在家书中回忆,“昔余往年在京,好与诸有大名大位者为仇,亦未始无挺然特立不畏强御之意。”


大名大位者之一,就是那位因鸦片战争而出名的琦善。琦善出身贵族,身名早达,二十岁就当了河南巡抚。一度位极人臣,在朝廷中根深蒂固。虽因鸦片战争而被道光“革职锁拿,查抄家产”,但不久就获重新起用,任陕甘总督。咸丰即位后,有人参奏他在陕甘总督任内“妄加诛戮”,“将雍沙番族刑求逼供,杀毙多名”。皇帝命革职交刑部审讯。


虽然两度获罪,琦善在京中人缘却一直很好。回到北京后,会审人员只寻“微琐细事”令琦善回答,实际是为他开脱罪责。刑部尚书恒春甚至要将举报人萨迎阿的四名下属当做罪犯抓来,与琦善一同审讯。这明显是违反大清律的。然而对这个建议,满朝无人反对。只有当时兼属刑部侍郎的曾国藩挺身而出,拍案而起,说:


琦善虽位至将相,然既奉旨查办,则研鞫乃其职分;司员职位虽卑,无有传入廷尉与犯官对质之理。若因此得罚,将来大员有罪,谁敢过问者?且谕旨但令会审琦善,未闻讯及司员,必欲传讯,当奏请奉旨然后可。


就是说,琦善虽然权高位重,但既然奉旨查办他的罪行,则自然应该以罪犯待之。举报他的那几个司员官位虽低,现在也仍然是朝廷命官,怎么能像罪犯一样抓来当堂对质?如果举报者被这样对待,将来再有大员犯罪,谁敢过问?况且皇帝只命会审琦善,并没有命令兼审其司员。如果一定要传讯司员,那必须先请旨。


曾国藩“词气抗厉”,“四坐为之悚动”,刑部尚书恒春不得不取消了这个动议。慑于曾国藩的刚直,咸丰二年四月,琦善被革职,发往吉林效力赎罪。


另一个“大名大位”者是赛尚阿。咸丰二年初,赛尚阿等因为在镇压太平天国起义军过程中调度不力,日久无功而“交部议处”。朝中众人多力图为之宽减,只有曾国藩“以军务关系重大,议处罪名宜从重者,不当比照成例”。


但会议还是决定从宽处罚。曾国藩不服,“会议罢后,公专摺奏请从严议处。”赛尚阿因此终被革职。


本来,曾国藩在京官中人缘颇好。然而,这两次挑战“大名大位”者,却令他人际关系网出现巨大破洞。因为琦善门生故旧遍天下,与穆彰阿关系也颇深。曾国藩打破了“官官相护”的潜规则,成为官场上的异类。案子审完之后,许多人与曾国藩拉开距离,甚至不再往来。他在官场上的处境愈益孤立。“诸公贵人见之或引避,至不与同席。”在背后当然更是遭到无数诋毁之词。弹劾赛尚阿又得罪了一大批人。因此曾国藩在咸丰二年几乎成了京师人人唾骂的人物。


在北京在最后一段日子,曾国藩动辄得咎,精神十分痛苦,愈来愈想念家乡了。国事颓唐,他百计奋斗,却丝毫无补,不免又一次萌生了退志:


粤西事用银已及千万两而无确耗,户部日见支绌,内库亦仅余六百万。时事多艰,无策以补救万一,实可惭愧!明年拟告归,以避尸位素餐之咎。


在给罗泽南的信中亦云:


计稍迟岁时,即当解组归养,从吾子与孟容(指罗泽南与刘蓉)于万山恬寂中耳。


咸丰二年六月,曾国藩终于得到了江西乡试正考官的外差,他兴冲冲逃离这个让他失望而厌恶的京城,准备从此引退归山。不料刚走到安徽太和县,接到了母亲去世的讣闻,当即换装回乡奔丧,至此正式结束了他十四年的京宦生涯。



四、在长沙“打脱牙和血吞”


咸丰二年底,咸丰皇帝的一道紧急命令传到了荷叶。原来不久前太平军挥师北上,湖南各地,纷纷糜烂。咸丰皇帝情急之下,诏命在乡下老家为母亲守孝的曾国藩帮助地方官员兴办“团练”也就是“民兵”,以保卫乡里。曾国藩一到长沙,就展现出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


皇帝的谕旨传到湖南时,太平军已经挥师湖北。湖南虽暂获喘息,形势却依然危急。太平军走后,各县的会党、土匪势力不断发难,也试图步太平军后尘以求一逞,湖南境内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因此稳定社会治安成了当务之急。


曾国藩在自己的公馆里开设了一个“审案局”,专门审理社会治安案件。曾国藩命令,凡有地方土匪、流氓、抢劫犯被抓获,不必经过州县,直接送到这里。只要捆送来者,一不需要参照法律,二不需要任何实际证据,只以举报者口辞为信,稍加讯问,立即结案。曾国藩因此获得了“曾剃头”的著名外号。




咸丰皇帝任命的“帮办团练大臣”,并非曾国藩一人。从咸丰二年十一月至三年二月,他一口气任命了十个省共四十三位退休或者丁忧在家的前官员为团练大臣。绝大多数团练大臣行事都很明智。他们的做法有三类。洁身自好者深知自己不受地方官员欢迎,他们接到命令之后,在省城找间空办公室,挂个牌子敷衍两天,最后像大多数绅士那样,给团练捐些钱了事。


曾国藩一不要钱,二不要利,只想真正想为国家分忧。这就触犯了官场潜规则。他混迹官场多年,当然不是不通世故之辈。在他看来,官场风气败坏已极,随波逐流,断难成功。要想挽救天下,首先就要改变官场风气,“痛惩而廓清之”。他希望以自己至刚至猛的办事风格,给浑浑噩噩的湖南官场一个震动,打破这个死气沉沉的铁屋。他哪里知道,这些地方官员,虽然办起正事昏聩糊涂,但是坏起事来,个个都是行家里手。一场大风波不久就到来了。


风波的触发点是练兵。


曾国藩不是军人,也从来没有摸过武器。但是他毕竟从道光二十九年起,兼任过数年的“兵部左侍郎”(约等于今天的国防部副部长),加以他以经世致用为志,对大清国家武装情况有较一般人远为深入而全面的了解。他深知,依靠目前这支大清军队,打败太平军是不可能的。因为晚清国家军队是一支没有灵魂的、没有“天良”、没有精神力量的军队。


要挽救这个国家,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赤地立新”,自己动手,练出一支崭新的有战斗力的队伍。所以,在接奉圣旨后的第十天,曾国藩就复奏,要在长沙创建一支新的军队。曾国藩练兵,首重给军队注入“良心”和“灵魂”。他在中国军事史上首先发明了“政治教育”。创立湘军之后,每逢三日、八日,他要把军队召集到操场上,进行政治动员。他亲自训话,用“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孔孟之道和“不要钱,不怕死”的岳飞精神激励将士,教育他们忠君爱国,不得扰民。


大清政治惯例是文官不管军队的日常事务。即使是巡抚这样的实权大官,也不会具体过问军队的日常操练。文官们虽然痛恨曾国藩,但也只能形于辞色,性情粗野的军人们却没有这么好脾气,他们立刻付诸行动。


带头闹事的,是长沙副将清德。他在太平军进攻湖南时曾临阵脱逃,此时面对曾国藩却很勇敢。他不仅带头抵制会操,“操演之期,该将从不一至”,而且摇唇鼓舌,四处鼓动各军不要受曾国藩的摆弄。


行事至刚的曾国藩立刻给皇帝上了个折子,弹劾德清,并猛烈抨击湖南驻军“将士畏葸,疲玩已成痼习,劝之不听,威之不惧,竟无可以激励之术”。尚方宝剑很快显示了威力。咸丰皇帝立刻将清德革职拿办。这是曾国藩出山之后,与湖南官场发生的第一次正式冲突。


表面上看曾国藩在这次冲突中取得大胜,实际上失败的隐患已根植在这场“大胜”之中。


晚清官场最重要的潜规则是“官官相护”。常在河边走,谁能不湿鞋?只有彼此掩盖,才能最大限度保证大家的集体安全。动辄咬人,足以令人人自危。湖南官员从此对曾国藩更加恨之入骨。清德的上司、湖南提督,也就是驻湖南最高军事长官鲍起豹更伺机报复,而机会也很快就来了。


绿营军看着曾国藩招来的这些湘勇土包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经常借故与湘勇发生械斗。八月初四,鲍起豹的卫队又寻衅攻打湘勇,双方各有负伤。军队没有纪律,何以平贼,何以安民?曾国藩向鲍起豹发去文书,要求他逮捕带头闹事的绿营兵,以杜私斗之风。


鲍起豹决意要借这个机会好好教训教训曾国藩。他故意将几名肇事士兵五花大绑捆起来,大张旗鼓地押送到曾国藩的公馆,同时派人散布曾国藩要严惩这几个绿营兵的消息,鼓动军人闹事。绿营一传二、二传三,越聚越多,群情激愤,纷纷上街,游行示威,要求曾国藩释放绿营兵。长沙城中一时大乱。


张亮基调走之后,湖南通省官员都和曾国藩气味不投。出了这个事,满城官员都关起大门,袖手旁观,心中暗喜。“营兵既日夜游聚城中,文武官闭门不肯谁何。”等着要看曾国藩的笑话。绿营兵见状,胆子更大,居然开始公然围攻曾国藩的公馆。


曾国藩的公馆就临时设在巡抚衙门的射圃里,与巡抚骆秉章的办公室仅一墙之隔。曾国藩以为绿营兵胆子再大,也绝不敢武装攻击他这个二品大员。所以被绿营兵包围后,他还若无其事地处理公文。不料绿营兵竟然破门而入,连伤了他的几个随从。连曾国藩自己都差点挨刀。曾国藩夺门而逃,几步窜到隔壁巡抚办公室门前,连连急叩。


绿营在门外闹事,巡抚骆秉章听得一清二楚,但是却装聋作哑,暗暗发笑。他早应该出来调停,却一直假做不知。直到曾国藩来叩门,他才故作惊讶,出来调停。绿营兵一见巡抚驾到,马上规矩下来。


骆秉章的调处办法是命人把鲍起豹捆送来的那几个绿营兵带过来,他亲自上前松绑,还连连向他们道歉,说让兄弟们受委屈了!绿营兵面子挣足,兴高采烈拥着这几人而去。只剩下骆曾二人了,骆秉章一句安慰的话也没对曾国藩说,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将来打仗,还要靠他们啊!”就转身走了。曾国藩气得哑口无言。


湖南官员们眼见前一段飞扬跋扈的二品大员这次被狠狠地修理,个个眉开眼笑,把这事当成笑话,四处飞传。一时间,满城都是对曾国藩的讥笑之声。“司道群官皆窃喜,以谓可惩多事矣。”


这是曾国藩出生以来,第一次遭遇真正的挫折。进秀才的艰难,画稿遭人嘲笑的尴尬,比起这次挫辱来,完全不在同一个档次。堂堂副部级官员,差点让闹事的兵痞杀了,还没处讲理。这种难堪在整个大清朝的历史上,也不多见。我们可以想象曾国藩是如何心血上冲,夜不成寐。


曾国藩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向皇上控告。干脆,借这个机会把到省办事以来所受所有排挤委屈都痛快淋漓地向皇帝陈诉一番!然而细一想,他就知道这种做法行不通。这一道奏折上去,顶多打倒一个鲍起豹,能把湖南全省官员都搬倒吗?如果搬不倒全省官员,那么以后他在湖南的处境,岂不是更要寸步难行?


经过几夜不眠的反思,曾国藩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好汉打脱牙和血吞”。他不再和长沙官场纠缠争辩,而是卷起铺盖,带着自己募来的湘军,前往僻静的衡阳。全省官员瞧不起我,我不争一日之短长。等到我在衡阳练成一支劲旅,打几个胜仗给你们看看,那时自会分出高下。这才是挽回面子的最好办法!


咸丰三年八月,曾国藩带着受伤的自尊心到达衡阳,开始赤手空拳创立湘军。文人练兵,这在大清史上是头一遭儿。湘军从出生这一天起,在旧体制内就没有安身之处。它就像一个私生子一样,不但被八旗绿营排斥,甚至也不被大清朝廷和官僚体系所接纳。它的最大敌人,不是太平军,而是旧体制。这种体制上的矛盾,最突出的表现就是没有军饷来源。


曾国藩身为不伦不类的“帮办大臣”,没有财政权和税收权,根本不可能开辟固定饷源。然而对于一支建设中的军队来说,钱太重要了。钱就是空气,钱就是生命,钱就是润滑剂。没有钱,大至招兵买马,采购武器,小至办公经费,日常吃喝拉撒,哪一步也推不动。曾国藩说:“筹饷更难于督兵”,“大抵军政,吏治,非财用充足,竟无下手之处。”


可以说,如果没有长沙之辱的刺激,曾国藩不可能克服困难,开创湘军。长沙之辱如同一根针扎在心里,让他时刻难以自安,终于苦苦支撑,惨淡经营,斩关夺隘,排除万难。


关于筹集军饷,曾国藩想来想去,只想出了一个办法:劝捐。也就是说,劝那些大户捐款,回报是由国家授予他们一些荣誉性的虚职。他在衡阳设立劝捐总局,派人四出劝捐筹饷。


然而,曾国藩本身非官非绅,权力不明,收据由曾国藩自己刊印,信用不高。从咸丰三年八月到咸丰四年底,总局费尽口舌,一共才弄到一万九千多两银子,根本无济于事。劝而不动,他只好强行勒派。巨绅们如果拒不捐款,他就派兵动用拘押手段。结果得钱不多,招怨不少。曾国藩因此叹息:“劝捐之难,难于登天,费尽心力,迄无一获。”


重重困难之中,曾国藩不止一次想打退堂鼓。但一想起长沙之辱,他便又鼓起了全部斗志。吃尽了千辛万苦,曾国藩终于练成了一支一万七千人的队伍。咸丰四年四月湘潭之战中,湘军水陆不足万人,与三万之众的太平军作殊死战,十战十捷,以少胜多,歼灭太平军万余人。这是太平军兴以来清军取得的唯一一次重大胜利。


接到战报,咸丰皇帝大喜过望。自从镇压太平军以来,他所接到的都是兵败如山倒的失败报告,这样重大的捷报还是头一次。皇帝发出一系列上谕,嘉奖湘军,还特命曾国藩单衔奏事,湖南省文武百官,除巡抚一人之外,曾国藩皆有权调遣。这道上谕从根本上转变了曾国藩在湖南的政治地位。上谕先发至巡抚衙门,骆秉章接旨后,立即带着藩、臬两司等一班官员,拥着一抬绿呢空轿,亲自来接一直住在城外船上的曾国藩入城。骂他最凶的布政使徐有壬当晚单独拜会曾国藩,恳切检讨过去的态度。曾国藩的仇人鲍起豹则被皇帝下旨严责,革职拿办。


曾国藩的打掉牙和血吞,终于取得了胜利。他用自己的艰苦奋斗,成功地挽回了面子。



五、江西的困顿与“大悔大悟”


湘军的意外崛起,使昏惨惨黄泉路近的大清王朝又看到了起死回生的希望。一时间,朝廷褒奖,绅民欢呼,曾国藩成了滔滔天下的中流砥柱。不过,尽管如此,湘军筹饷上的困难一如既往。曾国藩仍然经常和他人发生冲突,以致肝气上升,时常处于焦灼愤懑之中。


问题的焦点在于曾国藩没有实权。大清王朝各省的实权掌握在省长们也就是总督和巡抚们的手中,他们是全省官僚系统的绝对主人。下级官员的身家性命掌握在他们手中,对他们惟命是从。


曾国藩与督抚们虽然同一级别,在地方官员眼里却被视若无物。因为出山之后,皇帝给曾国藩的只是虚衔,既没有提拔下属的权力,又很难左右地方官的命运。军事离不开民事,招兵、选将,购置武器,“处处与地方官相交涉”,而地方官却往往不予配合。


曾国藩需要实权,这一点皇帝心里很明白。然而,目光短浅的咸丰却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他以前只知曾国藩胆子大,敢于撄皇帝之逆麟。这次才知道此人本领大,以在籍侍郎,振臂一呼,就集兵数万,所向披靡。如果他打败了太平军后反戈朝廷,那岂不是比太平军还难对付?即使他不反戈,但由汉人立下拯救王朝之全功,以后满洲八旗的威信何在?皇帝的如意算盘是让曾国藩游击野战,歼灭太平军有生力量。最后仍由盘踞在天京脚下的满族将领收功。因此虽然屡获大胜,湘军与清王朝体制上的矛盾仍然没有理顺,曾国藩的处境仍然十分艰难。这种艰难在江西表现得最为充分。




鉴于湘军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咸丰皇帝命曾国藩出省作战,支援困境中的江西。湘军出省作战实行的是“就地筹饷”,江西省官僚系统负有供饷之责。其时江西巡抚是陈启迈。其人气度狭隘,寸权必争。在他眼里,曾国藩不过是一个办团练起家的在籍官员而已,地位等同绅士,要在江西吃自己的军饷,就必须对自己惟命是从。因此他对曾国藩指手划脚,呼来喝去,而所下命令又朝三暮四,令人左右为难。


对这样一个毫不知兵的巡抚,曾国藩实在无法敷衍,只好拒不从命。这下子惹火了陈启迈,对曾国藩“多方掣肘,动以不肯给饷为词”。曾国藩没办法,只好自己想办法在江西筹饷,这又侵犯了陈启迈的财政权。在他的带领下,江西通省官员与曾国藩针锋相对。曾国藩要对商人抽税,地方官员马上也抽,强分一杯羹。曾国藩要任用一个地方上的绅士,地方官就扣住不放,甚至对敢于接近曾国藩的绅士打击报复。曾国藩忍无可忍,拍案而起,于咸丰五年六月十二日,以陈启迈“劣迹太多,恐怕贻误大局”,上奏参劾。陈启迈所作所为确实让人


无法为之辩解,咸丰皇帝阅之大怒,立刻将陈启迈革职查办。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又重复了湖南的经验,这次参劾不但没有使其他江西官员束手,反而令他们变本加厉。接替陈启迈任江西巡抚的文俊行事一如陈氏,江西官员在他的率领下团结起来处处给曾国藩下绊子设障碍。甚至曾国藩的兵勇也被人毒骂痛打,遭受侮辱。曾后来在给朋友的信中回忆这段经历说:“江西数载,人人以为诟病。”又形容当时的苦况说:“士饥将困,窘若拘囚,群疑众侮,积泪涨江,以夺此一关而不可得,何其苦也。”


当然,使他“积泪涨江”的根本原因,不是江西官员的个人素质,而是咸丰皇帝对自己不信任。在籍之员出山带兵,本是激于对王室的忠心,不想皇帝却对他如此提防,曾国藩的寒心和委屈可想而知。他无时不想挂冠而去,但时势之危与圣人之教又不容许,只好百计隐忍,甘受煎熬,长年寸心如焚。“国藩昔在湖南江西,几於通国不能相容。六七年间,浩然不欲复闻世事。”“虹贯荆卿之心,而见者以为淫氛。碧化苌宏之血。而览者以为顽石。古今同慨。我岂伊殊。屈原所以一沈而万世不复者,良有以也。”委屈痛苦,溢于笔端。甚至这样对好友刘蓉说:“所至龃龉,百不遂志。今计日且死矣,君他日志墓,如不为我一鸣此屈,泉下不瞑目也。”种种不平之鸣,证明这是他一生中精神最痛苦的时期之一。一向对曾国藩多所讥评的王闿运,在编写《湘军志》时,也在日记中对曾国藩深表同情:“夜览涤公奏,其在江西时,实悲苦,令人泣下涤公言:闻春风之怒号,则寸心欲碎;见贼船之上驶,则绕屋彷徨,《出师表》无此沉痛!”


这就是曾国藩所说的“为江西所唾骂”,以及“又参抚臬,丙辰被困南昌,官绅人人目笑存之”的难堪经历。


正在曾国藩痛苦万分之时,他接到了父亲的讣告。这个噩耗此刻倒成了摆脱困境的天赐良机。他立刻上疏要求回家守孝,并且不等皇帝的回复,把军队抛在江西,径直回到了湖南老家。


皇帝当然不会批准他在家守孝三年,在回复中催他立刻回到军中。曾国藩给皇帝上了一封奏折,一股脑地把自己压抑已久的愁苦愤懑都说了出来,期望皇帝会体谅他的苦衷,授与他职权。


曾国藩在奏折中将官场的潜规则说得很清楚。


他说,带兵打仗,必须依靠地方官员的支持。“至于筹饷之事,如地丁、漕折、劝捐、抽厘,何一不经由州县之手?”但地方官员只认他们权力体系内的运转规则,只听能掌握他们升迁权力者的话。他名义上为部长级官员,而“文武僚属,大率视臣为客,视本管上司为主。宾主既已歧视,呼应断难灵通”。他“身非地方大吏,州县未必奉行,百姓亦终难可信”,所以“或臣抽厘之处,而州县故为阻挠;或臣营已捐之户,而州县另行逼勒。欲听之,则深虑事势之窒碍;欲惩之,则恐与大吏相龃龉”。


他虽有保举权,但由于所保人员非国家正规军出身,“徒有保举名,永无履任之实”。许多战功卓著的部下,“虽保举至二三品,而充哨长者,仍领哨长额饷。充队目者,仍领队目额饷。一日告假,即时开除,终不得照绿营廉俸之例,长远支领。”


他直言不讳地说:“以臣细察今日局势,非位任巡抚有察吏之权者,决不能以治军;纵能治军,决不能兼济筹饷。臣处客寄虚悬之位,又无圆通济变之才,恐终不免于贻误大局。”如果皇帝不给他督抚之权,他就只能“在籍终制”,就是说不复出山。


曾国藩以为他已经把委屈和困难说得够充分了,皇帝没有任何理由不给他这个卖命的走狗以必要的支持。没想到逞妇人之智的咸丰皇帝却和曾国藩较上了劲。适值此时天京内讧之后,太平军内部分裂,势力大衰,看起来已经指日可平,有没有曾国藩好像也没有大碍。于是顺水推舟,批准他在家守制三年,实际上解除了他的兵权。


这当头一棒差点把曾国藩打昏。他万没料到苦战数年竟是这样一个结果。而他的那些宿敌,也就是长沙城中的湖南官员们闻听此讯却一个个喜形于色。从传统伦理上来说,不论曾国藩是何居心,如此要挟皇帝都有违臣道。以前曾国藩以唯我独忠之态,居高临下,睥晲众人。而这次他们可抓住了把柄,举城跳着脚大骂曾国藩假道学,假忠义。蛰居荷叶塘的曾国藩有口难辩,遂“得不寐之疾”、患了“怔悸之症”,卧病在床。他在给郭崑焘的信中亦称:“以兴举太大,号召过多,公事私事不乏未竟之绪,生者死者犹多媿负之言。用是触绪生感不能自克,亦由心血积亏不能养肝,本末均失其宜,遂成怔悸之象。”


更让曾国藩痛苦的是,建立不世大勋的千载难逢之良机眼睁睁地从自己眼前溜走了。此际正当太平军由盛转衰的转折点,而他偏偏在这个时候回了家。他的许多部下,都因军功飞黄腾达。比如以知府投身于他的胡林翼早当上了湖北巡抚,以千总这样的低级军官身份加入湘军的杨载福也已经升为二品提督,而他却仍然是一个在籍侍郎,职位没有任何升迁。在他离开军队这段日子,湘军攻陷九江,杨载福、李续宾皆赏穿黄马褂,官文、胡林翼皆加太子少保,一时荣耀无比。只有他这个湘军创始人冷冷清清呆在家里,受人嘲骂。曾国藩虽被视为理学名臣,但功名心一向极炽,失去这个永垂史册的千载良机,他怎么能不懊悔莫及!


原本自诩硬汉的他这回有点挺不住了,举动大异常态,整日生闷气,“心殊忧郁”,动不动就骂人。他数着江西的一帮文武骂,骂够了就找几个弟弟的茬吆喝,一年之中和曾国荃、曾国华、曾国葆都发生过口角。弟弟们走了后,他又开始骂几个弟媳妇。语言粗俗,蛮不讲理,理学家的风度荡然无存。


被酷热击中的荷叶,夜半仍然如同处于火炉之中。彻夜不眠的曾国藩时而在床上辗转反侧,时而在室内外踱来踱去。几年来的种种经历不断缠绕在他心头,在给曾国荃的信中他说自己在家中“回思往事,处处感怀”,“心中纠缠,时忆往事,愧悔憧扰,不能摆脱”,“近日天气炎热,余心绪尤劣,愧悔交集,每中夜起立,有怀吾弟而不能见。”


在极端痛苦中,他拿起了朋友向他推荐的老庄著作。几千年前的圣人之言给了他意想不到的启示,让他恍然见到了另一片天地。他像一个闭关的和尚一样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坐就是一整天,把自己起兵以来的种种情形在大脑中一遍遍过电影。渐渐的,曾国藩静下心来了。


曾国藩反思到,在官场之上一再碰壁,碰得鼻青脸肿,不光是皇帝小心眼,大臣多私心。自己的个性、脾气、气质、风格上的诸多缺陷,也是重要原因。回想自己以前为人处事,总是怀着强烈的道德优越感,自以为居心正大,人浊我清,因此高已卑人,锋芒毕露,说话太冲,办事太直,当然容易引起他人的反感。


人算不如天算。曾国藩本以为平定太平天国之战与自己没有关系了。不想在天京内讧之后,太平天国势力又回光返照,攻破了清军江南江北大营。咸丰八年皇帝不得不重新起用曾国藩。大喜过望的曾国藩再不提任何条件,立刻出山。


曾国藩终于认识到,行事过于方刚者,表面上似乎是强者,实际上却是弱者。这片土地上真正的强者,是表面上看起来柔弱退让之人。所谓“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江河所以为百谷之王者,以其善下”。所谓“大柔非柔,至刚无刚”。中国社会的潜规则是不可能一下子被扫荡的。那些他以前所看不起的虚伪、麻木、圆滑、机诈,是在这片土地上生存的必须手段。只有必要时合光同尘,圆滑柔软,才能顺利通过一个个困难的隘口。只有海纳百川,藏污纳垢,才能调动各方面的力量,达到胜利的彼岸。


(选自:人民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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